Sam記得小時候他們常常需要換學校. 對Sam來說, 這代表的是他永遠是每個學校的新生,
那些高年級生可以輕易欺負的對象. 他們從來沒有在任何一個地方待到可以讓人記住他的
名字過. 他在那些人的眼中永遠是 Newbie, Nerd, 那個新來的, Dean Winchester的弟弟.
對, Dean的弟弟. 不管到甚麼地方, Dean永遠可以在第一天讓全班記住他的名字. 他走進
每個新校園時總是帶著像一個國王巡視他的領土一樣的自信. Dean那不把任何事物放在眼
裡的叛逆笑容可以讓他在一個星期內成功帶著校花去體育館廁所做那些大人做的事, 他也
可以靠他的博鬥技巧一進學校就擺平全年級最會打架的無賴. 他像是一顆出盡風頭的閃耀
新星, 而Sam永遠帶著英雄崇拜的心情跟著Dean的光芒走.
後來他離開了家, 然後Dean來把他找回家. 那天晚上客廳裡沒有開燈, 窗外照進來的皎白
月光反射在Dean側臉輪廓上的方式讓他有一種Dean在發光的錯覺. 睽違了幾年沒見, Dean
非得要用這種方式用第一印象提醒Sam他的哥哥有多麼該死的美麗, 該死的完美, 該死的
讓他無法拒絕.
***
他離開Stanford的第一年, Dean似乎是那麼的無憂無慮, 對前方等待著他們的未知那麼的
無所畏懼. Sam感覺他只需要安心的坐在Impala的副駕駛座上享受著Dean身上散發出的幾
乎是銳利的光芒, 依賴著Dean帶著他開向找到爸爸和殺害Jessica兇手的路途. 當他從那
些惡夢醒過來以後睜開眼的第一件事永遠是找尋Dean的身影, 像是只要跟Dean處在同一個
空間這個事實本身就能讓他感覺到安定. 就像是他童年時知道只要Dean睡在旁邊的床上,
他床下的怪物就不會爬出來傷害他一樣. 不管在旅途中他慢慢的認知黑暗的力量有多麼超
乎想像的強大: 那些惡魔, 那些怪物, 黃眼惡魔為他定下的未知計畫, 他命定的未來.
“As long as I am around, nothing bad is gonna happen to you.”
***
他離開Stanford的第二年, 他們的父親離開了他們. 等在他們面前的不再是找到父親的希
望, 而是他變成黑暗的一份子的可能性. 有時候你以為跟一個人相處久了自然而然就會知
道這個人的一切, 知道他喜歡聽甚麼音樂吃甚麼食物泡甚麼女孩睡覺打不打呼咖啡放不放
糖張開口要講甚麼笑話. 尤其是當對象是Dean這樣一個簡直是放射性的向周遭釋放那麼鮮
明的個人特質的時候. 但是Sam發現有些事情是就算你24小時跟同一個人呼吸一樣的空氣
吃一樣的食物在同一個房間休息也沒辦法知道的. 有時候一個人必須要被感染致命病毒親
手殺害其他獵人綁架無辜平民才能知道他的哥哥寧願放棄愛車(Dean的第二生命)反抗爸爸
的命令(神的命令)也永遠不會離開他或傷害他. 尤其在他是明確的告訴Dean他有多麼厭惡
打鬼生涯恨不得快點結束一切回到正常生活之後.
“Dean, when this is all over, you are gonna have to let me go my own way.”
***
他離開Stanford的第三年, 他學到關於Dean更多的事. 比如說Dean會為了自己犧牲他的靈
魂, 比如說Dean接吻的時候可以不需要換氣呼吸, 比如說Dean在床上的喘息聲可以讓人暫
時離開這個世界. 在倒數計時的那段時間裡, Dean像是要燃燒最後的生命一樣的發光發熱
, 像太陽般璀璨的光芒有時閃耀的讓他無法直視Dean. 每次他們瘋狂激烈的肢體交纏,
每次Dean弓起身體用力迎向Sam, Sam都感覺Dean是在想要彌補他甚麼. Sam有時候會故意
用力把Dean豐潤的雙唇親到紅腫或是在重要時刻刻意用力過度, 發洩他想聽Dean求饒說對
不起, 想聽他保證他不會把Sam一個人留下的衝動. 有時候Sam會在半途再也忍不住淚流滿
面, 事後忍受著Dean一邊安慰的抱著他一邊嘲笑 “Sam Winchester cries his way
through sex! 拜託你不要跟別人說你是我的弟弟”. 有時候Sam會特別溫柔, 像是呵護珍
寶般的親吻Dean胸前搖晃的護身符和他身上每道疤痕, 呢喃著不知道是給Dean聽還是自己
聽的保證.
“I don’t care what it takes, I am going to get you out of this”
***
他離開Stanford的第四年又四個月以後, Dean從下面回來了. 天知道他有多麼想念Dean的
笑容Dean的味道Dean走路的姿勢Dean的笨蛋笑話Dean的一切. 可是他很快的發現回來的不
是百分之百的Dean, 重逢的喜悅太快被怒氣取代.
他恨把Dean帶回來的不是自己.
他恨身邊被帶回來的軀殼是多麼的黯淡無光
他恨Castiel修補了無關痛癢的疤痕, 卻留下Dean心口仍然不斷滲血的傷口.
他恨天堂和地獄加諸在他們身上的所謂命運的責任.
他恨Dean寧願被噩夢纏身也不願被自己擁抱的罪惡感.
他恨Dean放在床下的烈酒瓶, 恨Dean硬擠出來的笑容後面的空洞.
他恨無法擺脫地獄恐懼的Dean的虛弱,
恨因為知道Dean的無力和對自己的依賴而竊喜的自己.
他恨自己無力擋在Dean面前, 向天堂和地獄宣告他的所有權.
有時候他覺得自己的脖子上綁了一條繩索, 繩子的那端牽在Dean的手上. 厭惡了被Dean牽
著走的他開始往反方向拼命掙扎. 也許他想讓Dean跟著他的方向走, 也許他只是想感受繩
子那頭傳來的力道和Dean的存在. 也許他是想讓這枷鎖把自己勒到窒息.
“You love them, you leave them”
“如果你可以許任何願望, 你會想要甚麼? Sammy會想要甚麼? 你可以讓時光倒流回到最
初, 成為一個律師娶個金髮美女養兩個小孩三隻狗住在有白籬笆圍繞的房子裡…＂
Sam感到胸口一陣翻騰, 想把Dean擁進懷中又想抓著他的領口問他, 真的嗎? 經過了這麼
多, 你真的以為我會像離開她們一樣的離開你? 你真的以為在我心中正常的生活比你重要
, 我是不得已才跟你在一起的? 你真的以為家對我來說除了你以外還有其他的定義?
可是他沒有辦法承諾Dean他不會離開. 爸爸離開了他們, 然後自己離開了Dean. 然後Dean
離開了自己. Winchester家人像是在比賽一樣的努力不讓自己成為這世上剩下的最後一個.
事實證明輸掉這場比賽的落敗者, 即使只有幾個月的時間,都不是太好過.
Sam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甚麼. 可是他不需要靠許願, 他知道那會是他靠著自己日漸強大
的力量掙得的未來. 他幾乎已經可以看見立在Dean的面前雙眼漆黑的自己, 驕傲的向Dean
獻上他的戰利品.
“Lilith’s head on a plate. Bloody.”
“Hope I die before I get old”
他記得自己不可置信的看著Dean的同時感到的怒意. 你這個自私的混蛋, 他想, 你就這麼
恨不得趕快擺脫我去安息在你親愛的守護天使的懷抱裡? 你是不是告訴自己Sam總有一天
會離開來當藉口讓自己可以心安理得的先走?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個夢. 夢中的他已過壯年, 卻還是一個人闖蕩各地打擊黑暗. 他隱約感
覺得到這個世界的設定有些甚麼不對, 有些無以名之的甚麼事完全錯誤的. 可是夢中的那
個雙鬢灰白的自己好像拒絕思想似的四處殺戮, 不斷的用鮮血填補那個越來越大的空虛.
然後他突然身處在一個有著一張雙人床的廉價旅館房間裡, 一個人推開門走了進來.
皮夾克, 玩世不恭的笑容, 光滑的皮膚, 充滿朝氣的綠眼睛裡有著期待. 那是Dean, 是年
輕的, 來Stanford把他帶回家的Dean. 夢裡的Sam本能性的迎向這個人, 卻無法把他擁進
懷中. “你好, 我叫Ben Braden. 我聽說你是我的叔叔? 你是我世上唯一的親—“
Sam 睜開眼睛, 久久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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