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m跟好心讓他搭順風車的卡車司機道謝之後找了一家小鎮上看起來最破舊的小旅館暫時安頓了下來. 這不是他第一次帶著自己僅有的行囊離開, 照道裡他不應該像個離家出走的小男孩一樣茫然才對- 第一次是他十八歲的時候, 迫不及待的他頭也不回的奔向加州的陽光和正常的生活. 第二次是他離開Stanford不久之後, 再也不想被動等待爸爸的他決定主動追尋他向黃眼魔復仇的希望. 不過這次他雖然知道自己是為了甚麼理由離開, 沒有一個特定目的地的他還是有種漂浮不定的錯覺.
好吧, 還有兩次一共六個月加四個月的時間他一個人開著Impala漫無目的的在路上奔波,不過那時候是因為Dean離開了他. 對Winchester家人來說, 分離的定義取決於Impala的所在地. 把Impala拋下的那個人才是離開的人.
對他毫不挽留的Dean叫他帶著車走的時候心裡在想甚麼? 對不起我才是離開你的人? 我愛你所以我要給你我唯一的屏障和家? 對不起我保不住護身符,可是你要不要帶個我的甚麼在身邊? 不, 不, 不要想太多, Dean不是想法這麼複雜的人.
在櫃台check in 的時候Sam看了一眼檯上的旅遊景點介紹. 看樣子這附近有條景色不錯的登山小徑, 也許他應該去那裡殺殺時間,讓大自然幫助自己沉澱一下.
跟櫃台小姐要求一間單人房以後他馬上拿到了房卡和鑰匙- 沒有 “一張大床對吧”和眨眼, 沒有回頭看看窗外倚在車旁的身影和“不不, 他是我哥哥”,沒有“喔, 對不起, 我以為…” 和歉意的微笑.
把行李丟到床上門口窗邊灑好鹽線以後Sam打算洗刷一番清理一下, 從行李袋裡一番掏尋抓出來的牙膏又是被擠得爛爛的不成管狀. 不管他念Dean多少次, Dean從來只會給他一個欠揍的笑容和 “是是, 公主”,然後下次刷牙的時候又(故意)從中間擠. Sam從浴室出來以後跳過"我要那張床單沒有污漬的" "為甚麼我要給你”“因為我年紀大” “猜拳決定”“喔 為甚麼又是我?”的既定步驟, 理所當然的倒在房裡唯一的一張床上,把臉深深的埋在枕頭深處隔絕少了另一個人的呼吸聲的寂靜.
第二天出門前Sam把電腦打開打算下載一些音樂到他的iPod裡好在健行的時候聽, 開機動作進行到一半就當機了. 他又按了一次電源鍵後閉眼三秒把額頭上冒起的青筋壓下.原來bustyasianbeauties.com 的次數和中電腦病毒的機率是成正比的, who would have thought. 也許他應該把電腦留給Dean的, 讓Dean到當地圖書館找資料簡直是災難. Sam幾乎可以預見到他的哥哥翻死亡證明翻到一半分心用公用電腦上色情網站然後被圖書館員趕出門的樣子. 雖然說他已經不需要在那裏丟臉的替Dean拼命道歉.
Sam徒步走到旅館附近的小餐館點了一個雞肉三明治當早餐. 牆上貼著的條子寫著
”今日特餐Luther burger: 培根起司荷包蛋夾在兩個現炸糖漿甜甜圈中!”
http://nextround.net/wp-content/uploads/2009/03/luther_burger.jpg
他做了一個噁心的表情, 這種一口裡就含蓋一天糖鹽膽固醇建議含量的食物絕對是某個惡魔發明出來殺害人類的. 也許他在出發前應該去廚房檢查一下這裡的大廚. 更糟糕的是就算是知道是惡魔的陰謀, 他認識的人中還是有一個人會毫不考慮的點這道特餐然後用所謂很有男子氣概的吃相一邊發出嗯嗯嗯嗯嗯的聲音一邊把整個漢堡嗑光.
走在登山步道上的Sam感到久違的安詳寧靜, 填滿視線的綠意讓他暫時忘了天使惡魔路西法世界末日和自己. 他走到一個小湖邊坐了下來, 凝視著湖中心的波光漪瀾開始他的Soul searching. 他心底那個不認識的Sam究竟是甚麼時候開始掌握自己的? 他跟Dean怎麼走到這一步的? Dean把他當成全世界的一切似乎只是昨天的事情而已. 從小到大他沒有用大狗狗表情要不到的東西和原諒, 他對自己的他未來感到忐忑的時候Dean願意放棄打獵兩人一起去度假. Dean曾經可以眼也不需要眨一下的為他犧牲一切, 感覺上不久之前Dean才因為無法獨自活著而出賣了自己的靈魂. 他像是從一個噩夢裡驚醒過來以後發現一個他不認識的Sam開啟了世界末日和傷害了才從地獄回來傷痕累累的Dean. 然後他突然再也不能擁有Dean全心的信任, 他從Dean的唯一要務變成了阻擋他把工作做好的阻礙.
厭煩了讓Dean領路想快點長大獨立的Sammy對他來說並不陌生. 黃眼魔用來攻擊Dean的話是真的:Dean一向需要他跟爸爸比他們需要他多. 這樣需要他像需要空氣的Dean曾經讓他感到窒息, 尤其是在他無時無刻的找機會溜出去跟Ruby會面的那段時間裡. 他知道Dean有一切理由對自己生氣, 可是這樣毫不爭執就放手讓他走的Dean讓他感到陌生: Dean是甚麼時候學會不需要他的? 那雙總是在他身邊扶著他的強壯手臂佔據的空間突然變得好大. 沒有了那雙手傳來的力量, 他會不會就這樣繼續往下掉?
“As long as I’m around, nothing bad is gonna happen to you.”
回到旅館後Sam在房門口發現了一個地球儀大小的水果籃, 附上的卡片寫著 “請接受一個重獲自由的人的謝意- L.” 翻過來後背面蓋了個唇印寫著 “Already miss you, Sammy – Meg”. 顯然Castiel在他肋骨上刻下的符印只能幫他擋過天使的追蹤而躲不掉Meg的情報網. 這個小鎮上一定有誰是被惡魔附身看到落單的他以後去通風報信. Sam把水果籃留在走廊上, 冷靜的跨過鹽線回到房間. “該來的總是要來,”他想, "起碼我會戰到最後一刻不會淪為用來引Dean上鉤的誘餌.”
隔天Sam的行程大同小異, 早餐健行湖邊冥想. 他看著綠幽幽的水光想著那個被他用正當理由藏在意識深處的自己. 戰爭在他眼裡看到了對力量的渴望, 而他明白這股渴望的來源. 他受夠了在好人身上發生的壞事, 受夠了把殺害潔西卡和媽媽的凶手正法只是開始而不是結束. 比他強大的各種力量可以在他面前把一次一次的把Dean用各種不同的方式殺害, 也可以在他們知道日期的情況下把Dean撕成碎片. 而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一切發生痛恨自己的無力. 他曾經只要過著平凡的日子考上法學院和Jessica結婚生子, 後來他要黃眼魔和Lilith付出代價, 要能夠永遠坐在Impala的副駕駛座而不用擔心死亡, 要證明自己能成為阻止世界末日的英雄.
他想要的越來越多,能得到的卻越來越少. 他要不擇手段的變強, 畢竟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裡
本來就是強者才能得到想要的東西. 他想著病床上臉色蒼白的Dean, 賣出靈魂不久坐在燭光下等待七大罪的Dean,跟他一起喝著eggnog微醺的過最後一個聖誕的Dean, 他鑄成大錯以後衝進來一把抓住他的Dean. 現在Dean到哪裡了呢? 也許他當初應該在Impala裡裝個追蹤器的. 也許他想得到的是能滿足他無止無盡渴望的力量. 也許他渴望的是他永遠得不到的東西.
那天他回到旅館等在門前的是一張哈佛法學院錄取通知書. 隔天的是一打十二個來自不同國家的美貌處女(附帶醫生證明), 再隔天的是金額大的嚇人看起來絕對能兌現的支票, 然後是一群
準備好向他效忠的惡魔. 然後是白宮最高顧問聘書. 他每天都把Lucifer越來越昂貴的禮物留在門外, 隔天東西自然會消失不見. 這絕對是有求於他而不只是道謝而已. 過了幾天Lucifer的耐心似乎耗盡開始把各式各樣的奇特物品往Sam門前堆: 一窩剛出生的熊貓,絕版芭比娃娃, 脖子上綁了粉紅緞帶的獨角獸, 為Sam量身訂做的蕾絲蓬蓬裙洋裝附兔耳朵一對……
一天Sam終於忍不住提早回旅館堵來送禮的惡魔.
“你們到底要甚麼? 是誰出主意送這些東西來的?” Sam把一個個頭不高的年輕小夥子反扣在牆上問. 用軟糖砌成的彩虹城堡掉到地上散了一地.
“Samuel Winchester” 被他壓制住的惡魔完全沒有掙扎, 只是故意挑釁似的讓眼眶溢滿黑色. "我們只是想在跟你談談之前讓你開心一下, 只是你似乎對禮物的要求很高呢, 我們出動了整隊的情報蒐集小組都抓不到你的胃口. 應該要換我問你你到底要甚麼才對吧?”
情報蒐集小組. 嗯.
Sam完全猜想的到這些情報是怎麼來的. 性感火辣的酒吧服務員會借故跟已經微醺的世界上最了解Sam的人攀談, 聊天到一半突然提起 “啊 我弟弟下星期生日呢! 我完全不知道該給他甚麼. 像你這樣成熟的男人都會想要甚麼呢?”
一個完全沒有戒心猛盯著別人胸部的笨蛋會玩世不恭的裂嘴一笑然後用帶點思念的口吻說,“哦? 我也有一個弟弟. 告訴你一個秘密, 他從小到大一直想要一窩熊貓寶寶/絕版芭比娃娃/繫了粉紅緞帶的獨角獸/他穿得下的蕾絲蓬蓬裙洋裝附兔耳朵一對/…”
吸氣, 呼氣. 就算是世界末日了, 就算是Michael的容器, 笨蛋還是笨蛋.
“叫Lucifer自己來跟我說” Sam把來送禮的惡魔一推頭也不回的走回房間.
Sam隔天早上洗刷完畢走出廁所時房裡突然多了一個其貌不揚的中年男子.“你是怎麼…”
“Sam, 終於有榮幸認識你了. 我叫Lucifer” 中年男子主動伸出手來.“我想你知道我以前的身份? 鹽線只能對惡魔起作用, 對我來說效用不大.”
Sam側了側頭. 史上最強大的墮天使. 看來他找到他的容器了, 下一步需要的想必是個服裝造型師. 在見識到戰爭和他騷包到極致的紅馬以後, 他期待Lucifer起碼有點反派首領的架式擦點髮蠟穿套全白的西裝. 眼前的男人看起來像是整整一個月沒洗衣服被迫穿上自己最後一套衣服的Dean. Dean. 這些天來他似乎沒有辦法做任何事不連想到Dean. 要是Dean一定會點這個, 要是Dean一定會堅持這個人被附身了, 要是Dean看到我買這種咖啡一定又要批評我的性向…Dean Dean Dean. 相較於不久之前Dean近在眼前自己卻千方百計的盤算怎麼溜出去,現在分隔兩地Sam卻老是想起他生活習慣差到不行的哥哥.
人是不是真的要到失去了才會懂得珍惜?
“你要什麼?”
“請先把你的敵意放在一旁, 我只是想聊聊而已.”
Sam冷不防的抽出貼身的小刀, 還沒有動作就被扔到床上去了. 他努力的挺起上半身, 身旁多出的一個身軀卻讓他瞬間凍結.
“Jessica”
“我不在容器裡時可以用不同的形貌出現, 對不起, Sam, 我只是想用讓你有熟悉感的方式跟你好好的談談而已”
Sam閉上眼睛, 努力在Jessica, 不, Lucifer伸出手輕撫他的臉龐時停止顫抖.從前他考試前夕太累的時候Jessica總是會這樣摸摸他要他放輕鬆.
“我們沒有甚麼好聊的”
“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麼會被我的兄弟姊妹們背叛嗎? Beacause I loved God too much.”
Jessica的聲音還是這麼漂亮溫柔. “顯然這樣太激烈濃厚的愛是不被容許的.可是你有沒有想過: 上帝製造了這一切, 包括我們的感情. 如果祂不要我們這樣的愛,為什麼他要製造愛出來折磨我們?”
Sam睜開眼睛, 在Lucifer的眼裡看到了同情和他太相似的痛苦. “你能不能…?”
"對不起” Lucifer的聲音開始哽咽, “我沒有辦法阻止你的渴望, 也沒有辦法讓他像你要他一樣的要你” Jessica眼眶濕潤的輕輕搖頭, 似乎在憎恨著無能的自己.
“But I can give you the next best thing: 我可以給你無上的力量和伸手奪取的決心.我們可以一起打造一個公平的世界. 沒有無謂的規則和設計出來折磨人的道理,只要是有能力的人就能獲取.”
Lucifer的聲音開始變硬 “如果我們必須把有些東西強制拴在我們的王座旁才能擁有的話, 那我們就必須這麼做.”
Sam閉起眼睛, 想像一個再也不需要用各種正當理由掩護自己, 可以把他內心深處的那個自己釋放出來的世界. “Dean,” 他想, 他一個人沒有辦法抵抗這樣強大的誘惑.
“I need you to help me, I need to protect you from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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